給,我愛的人。
有天,怕車壞,我想要修車,我會選擇相信什麼樣的人?把我的車交給他?
有天,怕意外,我想買保險,我會選擇相信什麼樣的人?把我的錢交給他?
那要是,有天,怕生病呢?
我會選擇相信什麼樣的人?把我的身體交給他?
如果有天,是你。
你會選擇,把你的家人,抑或是自己;交付給什麼樣的人手上?
特別是,託付過那雙手上的,是:生命。
什麼是生命?
很久以前還是新人,無意經過會議室;
圍坐著來實習的消防救護員,我們的阿長正問著大家:
「什麼是生命?」
每個人,都試著回答一個答案?
有人說:有心跳、呼吸。
有人說:有意識。
有人說‧‧‧
「那,你覺得什麼是生命?」
阿長轉過來問我說。
想不到,過了這麼些日子。
同樣的會議室,現在換我坐在,問來實習的消防救護員:
什麼是生命?
想不到,過了這麼些日子。
突然意識到,什麼時候我身邊,悄悄湧進了多少後浪?
回想起來,當初努力掙扎,想早點搶上這個小小的沙灘,吃了多少苦頭?吃了多少挫折?
我絕對相信,新人是備受相當多的委屈、責難、與挫折。
每一天,每一天,我一直試著告訴自己,也有人一直想同樣告訴我:
什麼是我該做的?而什麼是我該做好的?
更重要的是,為了什麼而做?
身為一個新人,一定有許多不會做的。
那什麼是自己不會做的?
那什麼是自己會做的?
而,什麼是只有自己會做的?
也許幸運,也許不幸運。
學姐,學長;指導、糾正、苛責、要求,許多不會做的事情。
也許幸運,前輩們諄諄指導:這心電圖貼片該貼什麼位置?
也許倒楣,前輩們大聲斥責:這心電圖貼片,都第幾次了還貼錯?
也許?
別小看簡簡單單的三個貼片,三個導極。
也許,那只是拿來看心跳的儀器?
卻曾經有人,在留觀的床位上,看見一個病人身上接著的心電圖監視器,
正跳著 2 度 2 房室傳導阻滯,即使病人的生命徵像看似穩定。
但那卻是要趕緊做出處置,要用上節律器的致命心律。
貼導極貼片,或許只是個小小的動作,更確實是個小小的動作;
所以我寧願,多花一秒鐘來確定有沒有貼錯?
也不要大家花上,十幾秒鐘的時間,卻怎麼也判讀不出心律?
甚至,花了多少的時間?都沒人注意到?直到那病人的生命時間,到了作響?
在我們手邊,有許多的器材、儀器。
看起來可以很簡單;也有可以看起來很難。
為什麼?為什麼?為什麼?
為什麼這麼做?為什麼可以怎麼做?為什麼還有什麼可以做?
試著去想為什麼要這麼做?自然而然,便會知道自己,要怎麼做?
為什麼?
有次在急救間,醫生看見心電圖監視器,認為是心室上心搏過速,便趕著要打藥;
有人不急著趕快打藥,只按了心電圖監視器上的一個按鈕,就能說明那心律是竇性心搏過速。
多問了為什麼?多想了為什麼?
自然而然,會慢慢知道該怎麼做。
還有,要做什麼。
為什麼插管要備什麼樣的用物?
為什麼插管藥打什麼樣的藥物?
每個儀器、每個用物、每個藥物,會在身邊,就有理由;那是為什麼?
思考為什麼,了解為什麼。是不是全都成了自己的資源,自己的工具。
不要認為沒人遇過,當急救間只有兩個人時,
在你面前的醫生,拿著氣管內管,卻問你這時候該打什麼藥?
沒有人,是絕對無敵完全最厲害;
所以,沒有什麼,是絕對不重要。
曾經有一梯的救護員,很感嘆的告訴我;
他們在某超知名的醫學中心實習,卻反遭最冷漠、瞧不起的指導;
甚至他們還說服了自己:頂多就只會戴戴氧氣、心理支持,如此而已。
難道,一個在最前線的救護員,僅只會這樣?就只該做這樣?
最後,在我們這交上的評值,他們普遍認為:原來他們有用到炸了!
我沒有多教他們什麼技術,什麼很艱深的道理;
只是提醒他們,看見一個病人,該想到什麼?為什麼?
他們想了為什麼,於是又想到了該做什麼;結果突然發現,自己其實可以做些什麼。
我相信,也許先天資質有匕利、駑鈍之分。
但絕對,有屬於每個人,絕對可以做得好的事。
學歷或許不是絕對;
可以看見,脫離護理數年,再回過頭;卻願意學習改進,表現猶勝名號響亮的學校畢業的人。
經歷或許不是絕對;
可以看見,明明之前的工作是專科護理師;卻願意認真費工幫病人翻身、換藥、拍背;
而不是剛入行,才叮嚀過,或許因一時之便,拆走急救間儀器,結果下一秒鐘送來院外心跳停止的病人,
進了急救間,卻苦無監視器,苦了所有人,更苦了病人。
為什麼?該怎麼?
去做下一步。
多用點心去思考,也許就可以做到更好。
我不是很理解,為什麼可以把別人,不管是斥責,還是教誨的內容;
似有若無的,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,有沒有反省思考的心態?
也許在自己面前的,是眾多數萬個病人而已;
但要是那個萬一,躺在病床上的,是自己的家人呢?
你願意,將自己的家人,託付在什麼樣的人手上呢?
曾經有位滿頭白髮的婆婆,摸著她兒子黑黑的頭髮;
婆婆一直吱吱嗚嗚的說:
早上還有餵過他牛奶的阿?
早上還有餵過他牛奶的阿?
早上還有餵過他牛奶的阿?
婆婆下午帶著他,親手帶大了四十多歲的,腦性麻痺的兒子,
去診所看病拿藥,卻不知道為什麼,婆婆的兒子突然倒地?
直到救護員抵達現場,婆婆的兒子,始終躺在地上;
診所裡的一個醫生、三個護士、所有人;卻沒人知道該怎麼辦?
我扶著白頭髮老婆婆,坐在她冰冷的兒子旁邊,遞衛生紙給她;
婆婆卻一滴眼淚也不甘願掉,只是一直哽咽,一直的哽咽說‧‧‧
好心痛。
也同樣,好捨不得;如果,在那床上的是‧‧‧
都不約而同的寫到,
在許多急重症、心電圖的書;
他們在書本最前面的序裡:
獻給,我最愛的妻子、孩子們。
原來,才體會到這種感覺。
原來,才體會到:我們都是生命的讀者。
很久以前,在那個會議室裡的其中一個救護員。
很久以後,有天,他告訴我:他仍記得,也同樣肯定,那時候,我回答阿長的答案。
如果,有一天,我所愛的人,在我不知道的外面哪個地方,倒下了?
我的老天爺,我向您祈禱,他將會遇到那個救護員,
或是將會遇到,同樣,對生命認真細心閱讀的那群人。
我的老天爺,我向您祈禱;
也期勉自己,成為一個好讀者。
- Nov 17 Wed 2010 05:58
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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