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可以,在最後想改變些什麼?










今天上課,除了新同學看起來很暖,卻不借我的外套。

還有最後一堂課的學姐,講課講到哽咽。


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生,在國外經營了一筆優渥的事業;
卻被朋友倒,什麼都沒有了,一個人回來台灣,從此鬱鬱寡歡。

生活不適應,也認為沒了人生意義,甚至酗酒。

最後肝壞了,壞到了不得不換,不然就會死。

媽媽哭了,醫生說她太老,不能捐肝;雖然說姐姐有意願,但卻沒辦法在爸爸那得到共識。

中年人病況愈下,最後插了氣管,接上呼吸機。

學姐仍希望家屬們可以好好的討論,但爸爸的立場認為;
兩個姐姐也都有了各自的家庭、生活,擔心著手術風險。

可其實中年人,過去飛黃騰達也都不忘本的照顧著家庭阿。

學姐於是給他們全家多的隔離衣,還有簾子拉起來的空間。


簾子裡,全家都哭了。

中年人插著氣管,在板子上寫了:

今天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,是他的命至此,他不想連累大家。


他寫下:

拒絕所有親屬的捐肝。




就像我手臂上的圖案:

在我們心裡的好與壞,不一定和別人認定的好與壞相同;
更不一定,和身為病人眼裡的好與壞相同。


或許,我們現在覺得許多醫療行為是沒意義的;

乾脆以為瀟灑的說:老了以後,自己拒絕急救。簽好 DNR 。

但真的沒在最後一刻,誰曉得自己是否甘心?是否甘願?



有次接了一個爺爺,全身被癌細胞啃食的很瘦弱;

也因為癌細胞腦轉移,爺爺也無法有什麼表達。

但在我們眼前,這個四肢攣縮,皮膚乾癟,頭上都是電療的痕跡;

喘著不停的爺爺,我們都知道,爺爺就快喘完生命最後的幾口氣了。

一邊的家屬,著急哭泣的看著拒絕急救治療同意書,不知道該如何是好?

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撥了電話給遠方,同是醫護人的親戚,想知道該怎麼參考?

結果電話那頭這麼說:插管,救到底。




不是在最後一刻,誰曉得自己會怎麼做?



急診室的春天裡,有一集一個爺爺請救護車送來昏迷的奶奶;

大家合力將奶奶接上了,許多種維持生命的機器,但奶奶卻怎麼也醒不來。

意料外,奶奶的抽血報告裡,安眠藥的濃度高得嚇人。

醫生們,很捨不得的問爺爺說,奶奶是不是自殺了?


爺爺摸著奶奶的額頭,說她受了好多的苦,每天都好痛好痛。

爺爺很難過很捨不得,爺爺說他愛奶奶,每天就像第一天愛上她一樣。


在奶奶的要求下,爺爺將大量的安眠藥,攪拌均勻在牛奶裡,然後親手給奶奶餵下。


可爺爺在最後,還是沒做好讓奶奶離開他的心理準備,於是叫了救護車。


但奶奶再也醒不過來了。



不是在最後一刻,誰知道會做了什麼事?



一次救護車送來一個爺爺,也正喘著生命裡也許最後的幾口氣。

看著家屬們帶在手邊的拒絕治療同意書,我們也只能盡力試著要讓爺爺舒服點。

但家屬們臨時決議,放棄手上這張同意書,要我們能做的都要做。

打了藥,插了管子進爺爺的喉嚨裡。


爺爺不喘了。


但爺爺還是一直掙扎著,因為他的病痛不是插了管子就能好的。


看著爺爺在床上手腳掙扎著,家屬終於忍不住哭了,哭了求我們幫爺爺拔掉管子。

即使我們先前就解釋了,我們沒有拔的權力,我們沒有殺人的權力。

但家屬淚水裡帶怒氣的比著我們,說他們用求了用拜託了。


最後請了救護車帶爺爺回家,聽說在到家門口時,爺爺終於不再喘氣了。






我們說的最後,是不是其實沒有現在嘴上說的灑脫?

誰知道在最後,什麼才是好?什麼才是壞?什麼才是病人要的?



什麼才是我們要的?




學妹他們家第一個成功脫離葉克膜的病人。

是一個先生,裝了好久的葉克膜;而太太一直守在加護病房外。

只要會客就進去照顧先生,無時無刻都守在先生身邊,隨時都找得到太太。


終於,先生成功拿下了葉克膜;

幫先生拔掉插在喉嚨裡好久的氣管,

先生可以說,第一句說的話是:




「我愛妳。」









最後,我們到底在做什麼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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