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有時候忍不住會想;當我最後一刻闔眼時的畫面,會不會是醫院冷白的天花板?
前幾天大夜接了一個病人。
中年男性,意識清,呼吸平順;
三點半到院,主訴兩點半開始胸痛到睡不著,很像肌肉拉傷的痛,深呼吸時很痛。
病史只有高血壓;沒有特殊家族史,過敏史。
職業坐辦公桌,最近在搬家,好像沒特別搬重物。
沒有其他症狀,
本來才想說應該是搬東西拉傷。
但想想發毛了一下,先做了張 EKG;結果只能說我的老天爺。
II、III、AVF ST elevation。
我只能說真的想不到,還真的是 AMI;急性心肌梗塞。
帶他進了急救間,
大家很有默契的把該做的事情做好了。
再來就好來跟他說一下心導管治療這件事情。
印象很深;以前也同樣有個中年男子,胸痛到第三天,全身冒冷汗就診。
同樣也在急救間,同樣大家也很有默契在做該做的事;
後來我幫他剃毛,準備做心導管的前一刻;這中年人看著自己跨下毛,被我粗魯的刮掉;
他一邊好笑,一邊看著大家很緊張的樣子,中年人問我說:真的有這麼嚴重嗎?
他太太也在旁邊,邊簽同意書,邊附和她先生的疑問。
後來在心導管做完的時候,心臟還是很遺憾的,撐不住了。
真的有這麼嚴重嗎?
這位先生皺了眉頭,大概是想找一點頭緒。
我問他,希望我能幫他連絡誰?
單身,父母已故,只有遠親;所有朋友同事的電話號碼,全在忘在家裡的手機。
我說,就讓我打去公司吧;偏偏正好是禮拜天的凌晨,整天公司都不會有值班人員接電話。
我的老天爺,這是一個很囧的窘境。
中年先生考慮了很久,跟我說:他要簽自動離院同意書。
但你的身體簡直就像個不定時炸彈耶?
我知道,但我還是總得回家一趟,才有手機,才有辦法連絡到同事。
那要是在這一路上,出了什麼意外怎麼辦?
我願意承擔這個風險,我知道;但我還是得回去。
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?不能先進加護病房,我再幫你連絡嗎?
不行;說真的,我不希望我死了,卻沒有人知道。
我的老天爺;多嚴肅得一句話。
換我想了很久;看先生在離院同意書上蓋了手印。
欸!我還有半小時下班,讓我陪你回家,拿了手機我們再回醫院吧?
有個好朋友問我說:我有沒有想過;
當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的時候,當停止呼吸的那一刻的時候,會是誰守候陪伴你身邊?
或許同樣是同行的體會,她問我得當下;我正打著這篇網誌。
當我最後一刻闔眼時的畫面?
不是說我們容易杞人憂天,或是多愁善感;
只是我們的生活,是許多人許多人的生命。
許多人形容的跑馬燈,卻是我們每天都在看的短片。
每個不管是悲歡離合的故事,都是屬於我們的體會。
而我的體會,拜託不要是天花板;請給我一個認真與微笑,最美的表情。
- Jan 29 Fri 2010 04:45
AM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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